李贤想解释下当初的陈年老账,毕竟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陛下还记得,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
李贤本来是打算死的,他都传檄州府骂皇帝了,无论怎么看都活不了,他还把玉娘母子安置妥当。
陛下当初宽宥了他,而且还对他的能力颇为肯定。
朱祁钰没给他解释机会,而是说起了南衙事。
在济南府的时候,朱祁钰没有和大明湖畔的美貌女子说话,而是和裴纶交流了很久。
裴纶在地方多年,浮浮沉沉,对在地方做官的难处知之甚详。
“南衙也有挟百姓以令州府之事?”朱祁钰并不打算追究李贤当初被逼无奈的檄文,他要是追究,当初就追究了。
李贤为大明解除南衙僭朝这个巨雷,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如何利用李贤的才能,让大明再次伟大,才是关键。
李贤颇为郑重的说道:“有。”
“仁和县是特殊状况,还是普遍现象?”朱祁钰再问。
李贤俯首说道:“普遍现象。”
“嗯。”朱祁钰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挟百姓以令州府事,是一种乡贤、宗族、缙绅和朝廷地方
夏时正在乡野收夏秋两税,蠲免两成。
仁和夏氏,在乡民手中取得了十二万左右的夏秋两税,交给县衙八万四千石,自己可以留下三万石左右的收益。
仁和县衙只能报灾逋,请朝廷蠲免,朝廷不肯蠲免,那就拖欠,这就产生了欠税。
这种缙绅和衙门共同欠税,朝廷追欠,最后朝廷免除欠税的把戏,从南宋初年,一直拖到了金圣叹哭庙案的爆发。
顺治十八年,金圣叹的家乡苏州吴县,新任的县令不懂规矩,不肯答应当地乡绅们蠲免,还要强行追欠五年的欠税,金圣叹哭庙案就此爆发。
事实上,鞑清三百年,也没能解决这个问题。
后世的玩法不过是换了个名头叫税务集采。
朱祁钰看向了兴安,有些拿不定主意的问道:“兴安,当初徐有贞和陈镒在张秋治水,似乎就有追欠之事,逼得徐有贞和陈镒把一众缙绅给杀了,开仓放粮,才算是平息民乱,是有这回事儿吧。”
“朕记得当时弹劾徐有贞和陈镒的奏疏,堆了一桌子。”
兴安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本厚重的备忘录,翻动了一下,景泰元
可是裴纶在正统年间,做会试主考官,也很有能力,最后的结果,是辞官回乡修县志。
裁判不让你好好当官,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韬光养晦。
“于少保对这种事儿,可有办法?”朱祁钰看向了于谦,询问应对之法。
于谦想了想说道:“陛下心中已然有了对策,何须臣来多言?”
朱祁钰看于谦不接话茬,才说道:“朕打算,杀鸡儆猴。”
“而且这招看起来好像很有用,至少眼下山东缙绅们,都很乖巧。”
于谦深表赞同的说道:“臣亦以为极为合用。”
于谦不搭话的原因很简单,他的重要职责之一就是劝陛下仁恕,可是这件事的解决之道是暴力手段,他不能看开口。
这种挟百姓以令州府,本就是一种僭越皇权。
正赋是什么?
是皇粮。
皇帝和京官吃的白粮,就是来自江南诸府的正赋。
这是正经的龙嘴里抢食儿吃,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