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克里斯蒂娜睁开眼,另一半的床不见伟岸的肩膀。
她翻个身,瞧向床头柜上的闹钟,七点二十,该起床了,不然要迟到。
起身,将薄被裹在身上,她走出卧室,在客厅也没有发现冼耀文的身影,想起昨晚冼耀文说的话,她走向饭厅,只见饭桌上一个蛋糕静静地坐在餐盘里。
她捂住嘴,“不敢置信,他真的做了蛋糕。”
哗啦,薄被掉落地面,她傲然的身材一览无余。
冼耀文打开一瓶波兰春天矿泉水,倒了一杯给雅各布·罗戈津斯基,接着给自己倒了一杯,呡了一小口含在嘴里,过了一会儿吐掉,又呡了一小口。
为了跟上runners成员,今天他没有按照以往的配速跑,节奏被打乱,身体略有些疲乏。
待缓过劲来,他对雅各布说道:“我收到消息,朝鲜停战谈判首次会议最近会举行,有没有什么想法?”
雅各布未做思考,直接说道:“如果你想做空军工股,我劝你打消念头,华盛顿的目标还没有实现,这场战争没有这么快结束。”
“去年四月份的《国家安全委员会第68号文》?”
“是的,上一场大战结束的过于仓促,美国的经济来不及全面转型,面临工业产能过剩和失业率上升的问题,马歇尔计划虽部份消化了过剩产能,但仍不足以维持经济增长,需要通过军事动员激活经济。
朝鲜战争持续了一年时间,效果是显著的,今年的军费开支大概会超过300亿,我看好军工企业的股票,五年之内不会考虑抛售。”
冼耀文淡笑道:“既然已经准备谈判,相信战争不会无限期持续下去,毕竟志愿军的战斗力有目共睹,战争如果扩大化,美国占不到便宜,士兵们也会产生厌战情绪。”
雅各布略作思考,“分析现在的经济情况,我想朝鲜战争还会持续至少两年时间,但军工企业……”
“你认为军工财团尝到甜头不肯放手?”
“是的。”
“华盛顿去年向法国提供军事援助1000万美元,用于支持法军在越南作战。”
雅各布呵呵笑道:“我居然忘记分析这条信息,现在可以乐观地预测朝鲜战争在两年左右结束,下一场战争会发生越南。”
“这些是未来的事,眼下军工企业的股价你觉得会下跌多少?”
“亚当,市场早就预期朝鲜战争不会扩大化,这次军工企业股票不会下跌太多,借券利率和佣金会吃掉所有利润,我不建议做空。”
“好吧。”冼耀文呷了一口水,“我有几十万面额的股票,当年美国企业在上海发行的那些,你帮我套现,趁着军工企业股价下跌,全部买入。”
雅各布一听就知道冼耀文股票的来路,“你以票面价格收回来的?”
“有溢价,不多。”
“恭喜你,又有了几百万美元的入账。”
“你又有了一笔佣金。”
雅各布轻笑道:“我准备换一个新玩具,感谢你的赞助。”
“哪一款?”
“纽约客。”
“今年的敞篷新款?”
“yeah”雅各布做出抓方向盘的动作,“hei-v8发动机,10秒内从0加速到60英里,驾驶体验一定很棒。”
“有熟悉的销售员吗,我打算去看看。”
“去克莱斯勒二号门店找罗宾,报我的名字。”
“嗯哼。”
简单地休息后,大家各走各路。
冼耀文回到家,在吃干净的餐盘下面看见一张纸条,上面有克里斯蒂娜的留言——我在这里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顺便说一句,蛋糕不够甜,但我吃完了。打给我。
末尾是一个玫红色的唇印。
去书房拿了个图钉,他将纸条钉在挂历上。
八点半。
已经焕然一新的冼耀文经过宰也街一段著名的急转弯窄巷“血巷”,曾经帮派火拼地的首选,过去几十年至少上百华人死于火拼,来到南华茶室,选了一张可以看到街面的桌子。
南华对面有一间和记粥面,在地下室经营,每天从凌晨一直营业到早上十点,主要的顾客是地下赌场的看场人、赌客,以及妓女和夜班工人。
宰也街很短,只有61米,洗衣店的招牌却是从街头连绵到街尾,不是洗衣的生意有多好做,而是大部分洗衣店只是幌子,进到店里,通过一扇暗门,便来到热火朝天的地下赌场。
一碗白粥搭配油炸鬼和叉烧包,冼耀文一边吃着,一边观察和记粥面的门口。
少顷,两个打扮时髦的女人从地平线下慢慢升高,精神萎靡,但有说有笑,大概昨晚接了不少客人。
观穿着打扮和面色,冼耀文猜两个女人现在的姓氏应该是“黄”,籍贯很大可能是台山白沙镇。
黄是白沙镇的大姓,出了不少经商致富的华侨,台山有句谚语“黄姓祠堂开,金银滚进来”,黄与旺又是谐音,便衍生出财气黄的外号。
宰也街的嫖客,赌客占大多数,且容易遇到出手大方的主,开工前找个“财气黄”干一炮,正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今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手风不顺,出来转转运,还是干一炮,又所谓一声雷,两响炮,天地合一至尊宝,回去再战,雄起。
要在这里接客,甭管原来是哪里的人,姓什么,一律都得改白沙镇财气黄。不改也成,糯米妹这个名寓意黏住好运,凑合叫。
吃一根油炸鬼的时间,冼耀文看见6个财气黄,11个赌客,5个疑似看场人,然后就是一段蛮长时间的空窗期,到他吃完早点,没再见有人升高。
让伙计撤掉餐具,上一壶茉莉花,拿了三份报纸,账先结了,两美元不找零,多的当小费。
三份报纸分别是《民主日报》、《金山时报》、《美洲日报》,立场正好是左、中偏左、右,他可以对照着阅读三个屁股的文章。
1951年的热门议题自然是朝鲜战争,三张报纸摊在桌上,同一件事从不同的25个角度去描述,会呈现截然不同的文字。
他津津有味看着,不知不觉,陈查理来了,遮住了一些光线。
“冼生。”
冼耀文抬头看向陈查理,和煦地说道:“查理,坐。”
马来亚,槟城。
陈永泰,祖籍福建,早年移居槟城经营橡胶贸易,在生意的扩张过程中,他成为槟城福建会馆的理事,利用会馆网络拓展客户,并结识槟城的私会党义兴公司,黑白两道通吃。
只不过橡胶不景气的那段时间他没坚持住,退出了橡胶贸易圈,等橡胶的价格一天三涨,他想再做橡胶生意已经没有他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