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转过身,对身旁的曾克·奥哈拉中将勉强笑了笑:“曾克将军,那……我也回营了。得抓紧布置防务。”
曾克中将深邃的目光从列车消失的方向收回,落在罗新中年轻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紧张的脸上。他那黝黑的面孔在风雪中如同岩石般冷硬,半晌,才用他那特有的低沉嗓音缓缓说道:“罗旅长,坦克……不是那么好打的。十二吨的铁甲怪兽,喷吐着蒸汽和弹雨冲过来……那种压迫感,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很难想象。”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残酷的画面,“祝你好运。”
说完,这位“黑红黄军团”的前宿将,新任科罗拉多州州长兼丹佛卫戍司令,不再看罗新中的反应,紧了紧军大衣的领口,转身迈开大步,独自一人,踩着厚厚的积雪,走向车站外那片被真约派教堂的阴影和漫天风雪笼罩的城市深处。他的背影在风雪中显得孤独而沉重,仿佛背负着整个丹佛的命运。
罗新中站在原地,风雪瞬间将他包裹。曾克那句“压迫感”如同冰冷的铁锥,刺破了他刚才强装的豪气,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看着曾克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又回头望了一眼空荡荡的铁轨,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洪天贵那意味深长的“靠你了”。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煤烟和钢铁气息的空气,低声骂了一句只有自己能听清的粗话,然后猛地转身,对着自己的卫兵吼道:“走!回旅部!立刻召集所有联队长以上军官开会,研究打坦克!立刻!”声音在空旷的月台上显得有些尖锐,瞬间被呼啸的风雪吞没。
罗新中顶着风雪赶回驻地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一顿——营地栅栏外竟支起了一长溜草棚,大阪第四旅团的士兵们正操着关西腔叫卖货品:描金漆盒的镜子、玳瑁梳子、锡制打火机、会蹦跳的机关青蛙、描花瓷碗……丹佛的黑人市民裹着厚棉袄围在摊前,铜板与银角叮当交碰,热闹得像个大阪町人的年货市集。几个士兵甚至和黑人顾客比划着讨价还价,冻红的脸上堆满生意人的殷勤。
“成何体统!”罗新中刚要呵斥,大道寺由美清亮的声音已穿透风雪:“旅团长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她小跑过来,绯袴下摆扫起雪沫,捧着的漆食盒蒸腾出味噌汤的热气,“午餐备好了,天妇罗是刚炸的——”
“还吃什么天妇罗!”罗新中一把抓住她手腕,食盒险些翻倒,“由美,你老实告诉我,咱们旅团到底会不会打坦克?”
由美眨眨眼,指尖轻点下巴:“会呀!每月操典都练呢!”她扳着手指数起来,“挖反坦克壕要深过一丈,斜壁泼水冻冰滑得坦克爬不上来;水泥浇‘龙牙桩’插在要道,专卡履带;燃烧瓶用清酒瓶装煤油,布条浸透松脂一点就着……”她越说越兴奋,眸子里映着雪光,“最拿手的是‘天降雷’!三人一组捆五颗手雷,拉火绳系长竹竿,等坦克过壕时捅进履带——”
“等等!”罗新中打断她,“你们……用真坦克练过?”
“真坦克?”由美茫然摇头,“哪有机会呀?整个日本国都没有一辆真坦克,所以我们都用木靶!后勤队做了个带轮子的大家伙,画了铁皮花纹,推着模拟冲锋,可好玩了……”
罗新中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脊梁——那个洪天贵可不会无缘无故提及反坦克,这多半是真有坦克要反第四旅团的这帮大阪商贩去反啊!
而由美说的那些办法,越听越不靠谱!
而且,他自己在天京念陆军学堂的时候,好像也没学过什么反坦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