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装潢一无奢侈之物。
一桌一椅,靠在北墙的木床与他在宫中住了几十年的木板床极为相似。
窗外竹影婆娑,将月光剪成碎片。
墨重步履蹒跚走向木板床,手指抚过床沿,在第三块木板缝隙处轻轻一按。
暗格应声打开,里面赫然摆着一个年久失色的木盒。
他无比恭敬的站在那里,用满是褶皱的老手捧起那个木盒,将其搁到床榻中央,紧接着爬上床,跪到木盒前三叩首。
之后,缓缓打开木盒。
里面是一块青铜令牌。
令牌形状酷似鸦喙,边缘锋利如刃,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青光。
看到令牌瞬间,墨重湿了眼眶。
往事历历在目,犹如昨日。
自入宫,到成为血鸦之主,自一个刷马桶的小太监,到一个刷马桶的老太监,他从未与先帝见过面,哪怕远远观瞧的机会都没有。
每次任务传递,都在这块令牌上。
先帝手中令牌是鸦身,内藏密令,他手中令牌是鸦喙,接收密令。
最后一次,先帝的密令里只有一个字。
散。
从此世间,再无血鸦。
墨重跪在床尾,没有伸手去拿密令,而是再度打开机关。
砰、砰、砰!
床头处,三道机关开启,三块灵牌自暗格内弹出。
上面的名字早已被墨重烙印在心里。
穆云庭(天首)、温知礼(地宿),严正清(遥星)
他用了整整二十八年,终于查到三人所在家族,知道了他们真正的名字。
他不想祭拜的时候还要面对冷冰冰的代号!
一叩首,拜相知。
二叩首,拜死别。
二十八年前的今日,三人尸体悬于皇宫正东门,霜冷长街,血染朱墙。
时至今日,墨重想到仍心痛至极。
没有三叩首,大仇未报,他实不能叩的安心。
许久,他再度按下机关又有两块牌位弹出,上面同样刻着名字。
苍穹,碧落。
不一样的是,两个名字并不是黑色,而是红色。
黑色代表已故,红色则是祝祷。
作为血鸦剩下的两个人,墨重渴望他们活着!
随着机关再次被触动,最后一块灵牌弹出。
上面亦有名字,墨重。
大仇得到之日,他定不苟活……
午后的鱼市,热闹非凡。
青石板路上泛着腥咸水光,鱼贩的吆喝声挤满整条街巷。
深蓝色衣角掠过湿漉漉的箩筐,惊起几只啄食残鳞的麻雀,鱼贩抬头时,人已不见。
茶馆里,秦姝喝着茶水,窗外桃花正艳。
青然推门而入,带进一股鱼腥味。
她阖起门,快步走到桌前,声音急促,“昨晚楚世远又去杀裴冽了。”
秦姝蓦然抬头,“你怎么知道?”
“我昨晚去了拱尉司,原想接近云崎子,在他身上种下蛊虫以便探知裴冽动向,没成想那个死道士防我防的厉害,我无从下手。”
青然回忆昨晚之事,“我正与那死道士交涉时,外面突然传出声音,后来方知是楚世远跑去裴冽住的地方,差点掐死他。”
秦姝眉目微凛,“所以我们猜的不错,楚世远就是想杀裴冽。”
“裴冽身上一定有秘密,那个秘密一定是永安王告诉楚世远的!”
青然想了整整一夜,“可我不明白,如果当年十二魔神得令诛杀永安王是为了那个秘密,那为何不直接叫我们去杀裴冽?”
秦姝目色深凝,“你别忘了,楚世远含糊其辞里杀裴冽是有条件的,三张地宫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