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敲打着太安城的屋檐,也仿佛敲打着这座巨大囚笼里每一个不安的灵魂。
紫金楼那夜的风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散去后,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沉寂。
徐锋的居所内,依旧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药味。
他斜倚在榻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手中随意搭着一卷古籍。
看上去,他还是那个被遗弃在京城,在病痛与绝望中苟延残喘的北凉质子。
侍女玉奴的目光,带着日益加深的探究,却始终无法穿透那层病弱的伪装。
她眼中所见的,只是一个在命运的蛛网中无力挣扎的可怜虫。
然而,无人知晓,在这片死寂的表象之下,名为“影阁”的无形触手,早已悄无声息地蔓延,传递着来自黑暗中的讯息。
徐锋的眼帘低垂,看似在看书,心神却早已沉入一片幽深的识海。
一道微不可察的意念,如游鱼入海,悄然融入。
是影阁传来的密报。
讯息的前半部分,关于鱼幼薇。
或者说,姜姒。
她果然去了城南的土地庙,与影阁的人完成了接头。
姿态放得很低,表达了初步的归附之意。
甚至,还主动交出了一些关于江南西楚遗民势力的零碎情报,权当“投名状”。
价值不高,但态度足够。
徐锋对此并不意外。
这位亡国公主,身负血海深仇,在太安城这片龙潭虎穴中如履薄冰。
除了抓住他这根突然垂下的、看似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别无选择。
忠诚?
那需要时间来验证,也需要足够的利益和威慑来捆绑。
眼下,能用,便足够了。
讯息的后半段,却让徐锋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泛起了一丝极淡的涟漪。
“主上,鱼姑娘引荐一人。”
“名王初冬。”
“此女亦为紫金楼红牌,与鱼姑娘情同姐妹。”
“非以色艺冠绝,独以智计闻名风月场,人送雅号‘锦囊初冬’。”
“鱼姑娘称其有经纬之才,或可为主上分忧解难。”
王初冬?
徐锋修长的手指,在泛黄的书页上极有韵律地轻轻敲击着。
这个名字,似乎有些模糊的印象。
能在紫金楼那种销金窟、名利场,不凭绝色容貌,不靠顶尖才艺,单单凭借智谋闯出名号。
绝非寻常女子。
“有点意思。”
徐锋心中微动。
鱼幼薇刚刚靠拢,就迫不及待地引荐“姐妹”。
这是真心实意的举荐?
还是另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
抑或是……这位所谓的“锦囊初冬”,本身就是鱼幼薇背后那股西楚残余势力,安插在紫金楼的另一颗棋子?
念头急转,却也只是一瞬。
无论如何,送上门来的“智囊”,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正好,也借此机会,看看这颗棋子的成色。
“影阁,接触她。”
徐锋的意念,平静无波地传递出去。
“不必暴露我的身份。”
“试探即可。”
接下来的两日,一场无声的交锋,在太安城的阴影中悄然展开。
影阁,代表着徐锋那深不可测的意志。
王初冬,则展现出与风尘女子身份截然不同的敏锐与谨慎。
没有直接的会面。
所有的信息传递,都通过层层加密、错综复杂的第三方渠道进行。
王初冬并未像鱼幼薇那般急于表露归附。
她反而抛出了一连串极其尖锐、直指核心的问题。
问题如同一柄柄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向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