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枚铜板叮当落入钱箱,王老丈和林二嫂拿着最后两串鸡心欣然归去。
收摊!
李二郎扯下高挂头顶的两幅布幌子,师徒俩清点钱箱里的铜板,扣除狄咏抵押在此的押金,共计6600余文。
这沉甸甸的分量,起码得有三四十斤重,一兜揣不下,三人各自负担一部分。
“当——”
相国寺浑厚的钟声再度响起,午时已至,中午十一点。
收摊完毕,吴铭正琢磨着是否该寻个寺僧或小沙弥代为看守桌椅板凳等一应杂物,突然间,一位头戴葛巾、身着短袖皂衣的精干汉子挤上前来。
“掌柜的可是收摊了?”那汉子笑容可掬地叉手行礼,“敝人张六郎,是个贩卖鲜果的行商。今日来得晚了些,好地段都已占满。瞧吴掌柜这摊位位置绝佳,器物齐全——”
伸手指了指彩幕帷帐和方桌长凳。
“——不知可否续租半日?六郎愿出两百文钱续租,另有押金在此,若损毁了摊中物什,只管扣下!”
说罢,张六郎便从腰间褡裢中掏出一贯钱,并亮出盖有官府印信的行头。
吴铭扫了眼行头,目光重又落到对方脸上:“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
张六郎笑道:“适才排队买了两串鹌鹑蛋吃,吴掌柜端的好手艺!”
吴铭就知道没有这么巧的事,哪能刚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敢情是一早便盯上他的摊位了。
两百文钱等于又进账一笔,关键还省了自己找人看守或来回搬运的麻烦,他想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接过行头仔细查看一番,又瞥了眼对方挑来的新鲜时令瓜果,欣然笑道:“物什只管用,小心些便是,押金收下,我等酉时回来撤摊。”
“省得了。”
张六郎倒不担心吴掌柜会昧他那点押金,适才排队时瞥见钱箱里的铜钱堆得冒尖,少说也有五六千钱!人家出趟摊顶他三个月的嚼用,哪瞧得上这点小钱?
吴铭收下租金并押金共一贯钱,又仔细交代两句,随后带着谢、李二人一身轻松地没入大相国寺如织的人潮中。
当然也没有那么轻松,毕竟身上还揣着沉甸甸的巨款,但一想到是幸福的负重,便不觉得沉了。
午时已至,先找个地儿吃饭吧。
大相国寺的斋饭驰名京师,连官家赐宴有时也会选在此处,“虽三五百分,莫不咄嗟而办”,三五百人的饭菜,霎时间便能备齐。
好不容易来一趟,自然要尝一尝寺里的斋饭。
吴铭初来乍到,对此一窍不通,还得请教谢清欢和李二郎。
“不知师父想吃哪种斋饭?”谢清欢问,“有类似咱们店套餐的斋饭,也有现点现做的斋饭,价钱自是前者廉后者贵。”
“自然要吃最好的。”
吴铭拍了拍鼓胀的褡裢,不差钱!多花点还能多减点负。
谢、李二人都是此间常客,引着吴铭直奔斋饭堂而去。
一进屋,便瞧见一桌熟面孔。
巧了,王安石一家四口也在此间用饭,看桌上空空,显然也是刚到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