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尉兴最后冷然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发妻,再看向章燕婷时,语气稍稍缓了缓,却依旧带着森然的压迫力:“婷儿,事不宜迟,你即刻就对外宣布小产,养好身子。接下来几个月,务必给我安安分分待在静心院养胎!演也得给我演得滴水不漏!听见没有?”
章燕婷立刻收敛了笑容,换上一种异常恭顺的神情,乖巧地点头:“女儿明白!爹爹放心!女儿一定好好‘养胎’!”
章尉兴不再看地上的邹氏,阴沉着脸大步离开了内室。
邹氏坐在地上,全身都在颤抖。
寒风卷着雪沫,猛地撞开了没有合拢严实的窗棂缝隙,冰冷的气息蛮横地灌入,扑在邹氏惨白呆滞的脸上。
冤孽啊!
……
柴房角落,灰尘在仅有的那线狭窗透进的昏光里浮沉。
空气里弥漫着久积的腐朽谷物气和淡淡的血腥。
夏欢趴在中央那张黑黢黢的长条板凳上,头无力地垂向地面,汗水浸湿的乱发黏在脸颊,遮不住她扭曲的五官。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背皮开肉绽的杖伤,新渗出的血水混合着草灰药粉,凝成暗红丑陋的痂块。
“贱人……都是贱人!”她咬破了下唇,尝到自己血的咸腥,含糊的低咒从齿缝里挤出.
“我夏欢花了多少心思……熬了多少年……才从泥土堆里爬出来!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姨娘的名分!就这破院子这张破床!”
她喘着粗气,眼神涣散地盯着地面爬过的一只小虫,“凭什么章家那两个贱人,一生下来就是大小姐!呼奴使婢!金尊玉贵!凭什么我就要给她们当牛做马!伺候她们吃穿打扮!”
想到章梓涵那张永远矜贵疏冷的脸,想到章燕婷眼底藏不住的轻蔑和算计,夏欢的眼中爆发出刻骨的怨毒,身体也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抽搐。
“啊——!”剧痛让她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短促惨叫。
喉咙里嗬嗬作响,像是被怨气压破了的皮囊。她用仅剩的力气攥紧了拳,指甲几乎掐进冰冷的板凳里。
“不!章梓涵!章燕婷!我不会放过你们!”
就在这时,柴房紧锁的门板外,靠近墙角堆柴垛的缝隙处,飘进来两个刻意压得很低的男声,被风送得断断续续,却足以让里面的夏欢听得一清二楚。
“……听说了吗?静心院那位,下午可吓人了!”
“静心院?婷姨娘?又怎么了?”
“可不是!午后突然说肚子疼得打滚,请了大夫急慌慌进去,听说血水端出来好几盆!看着跟要小产了似的!”
“啊?孩子没了?”另一个声音带着讶异和些许看热闹的兴奋。
“嘘!你小点声!”先前那人急急道,“怪就怪在这儿!大夫说凶险是凶险,硬是给保住了!开了一堆安胎药,这会儿说平稳下来了,真是命大!侯爷那边刚得了信儿,脸都青了……”
“嚯!”另一个吸了口气,随即又低声道,“那东院呢?夫人那才是真叫……啧!”
“谁说不是啊!咱们夫人,那可是铁打的身子!多少年连个头疼脑热都少见的主儿!谁能想到啊,今天晌午后,章家老爷过来了,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关起门来说话。后来听说章老爷气得狠了,竟竟动手了!一巴掌扇过去……”
“……夫人就大出血了!”
“天爷!真的假的?!”另一个声音都变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