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蒙灵察没有传见沈潮生,这没关系。
可沈潮生没有去拜见夫蒙灵察,那便是平白得罪人。
高仙芝带着沈潮生来到柘厥云居下。
丝竹琵琶声透壁而出。
“大斗军军使沈潮生,拜见安西都护。”
沈潮生在外抱拳说道。
丝竹琵琶声骤然止住。
“进。”
推开鎏金雕花木门,冰雪的寒气裹挟着胭脂味扑面而来。
正在跳舞的胡姬往四周散开,露出斜倚在软榻上的夫蒙灵察。
夫蒙灵察敞着锦袍,露出圆滚滚的肚皮,两名胡姬正跪坐在两侧,将剥好的葡萄喂进他嘴里。
“你便是王公帐下那少年将?”
夫蒙灵察伸舌卷过那翠指下的葡萄。
“回都护,正是。”
“恩,是个虎将,你俩都下去吧。”
沈潮生愣然,随即被高仙芝拉着衣袖离去。
身后传来了夫蒙灵察的低骂声。
“不愧是老王八帐下出来的兵!一样的蠢笨货色!”
走下柘厥云居。
丝竹之声再起。
“沈郎不必放在心上,都护是这样的性子。”
“持节监军御使一到恐怕就要起兵锋,沈郎这几日便好生休息。”
“小勃律终究是死地,沈郎尚且年轻,若有机会,咱定为沈郎寻一条活路。”
高仙芝在一旁开口说道。
“那我便养精蓄锐,与高节帅麾下众将一同赴死。”
沈潮生说的神色诚恳。
高仙芝愣然,随之不由高看沈潮生一眼,搂着沈潮生肩膀大笑道:“那便赴死!”
……
在安西都护府军中一连休息七日。
黄沙漫卷,落日如血。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驶入龟兹镇。
车身漆着朱红大漆,车轮包着精铁,车帘上金线绣着缠枝莲纹。
车辕两侧,八名侍卫腰悬长刀,神情倨傲。
马车在都护府门前停下。
车帘微动,一个尖细的声音传出:“还不伺候着!”
话音刚落,一名小黄门立刻跳下车驾,快步上前,在马车旁双膝跪下,双手撑地,脊背弓成桥状。
车厢内伸出一双绣着金线云纹的皂靴,毫不客气地踩在小黄门背上。
身穿深青色官袍的边令诚扶着车辕,慢条斯理地走下马车。
目光扫过龟兹镇略显破旧的街道和衣着朴素的百姓,眼神中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慢。
边令诚微微皱眉,用绣帕掩住口鼻,似是嫌弃这里的风沙与气息。
此时,两道身影从军营中疾步而出。
“卑职高仙芝,沈潮生,见过边监军!”
边令诚睨了二人一眼,鼻孔里轻哼一声,眉头皱得更紧。
明明这二人一个二品,一个四品。
可在八品的边令诚眼中,站着的是两个不入流的小卒。
边令诚眼神冷漠,连抬手回礼的动作都懒得做,只是用下巴随意点了点,便将目光移开。
就在气氛陷入尴尬之时,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传来。
“哎呀,边监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夫蒙灵察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一路小跑上前,身后跟着几个随从,手中捧着沉甸甸的木盒。
边令诚见状,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意,眼神中闪过一丝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