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怕朕?”他垂眸俯视着乔瑾,漆黑的凤眸里翻涌着难以捉摸的情绪。
话音落下,寝殿内陷入死寂,唯有香炉里的青烟袅袅升腾,将这份压抑的气氛缠绕得愈发浓重。
……
寿康宫。
鎏金香炉中檀香袅袅,太后斜倚在黄花梨拔步床上,指尖捏着佛珠的手终于松开。
昨夜得知王才人难产的急报,她回来便一直攥着佛珠跪坐在佛龛前,直到卯初传来婴儿的啼哭,紧绷的脊背才陡然松弛下来,仿佛全身筋骨都散了架。
“哀家这把老骨头,倒比不得宫里的铜漏耐用了。”
她自嘲般笑了笑,指腹揉着太阳穴,眼角的细纹里浸着青黑的疲倦,鬓边的银簪歪斜着,有些几缕白发混在鸦青的发间,在烛火下显得格外刺眼。
贴身嬷嬷忙捧来温热的参茶,却见太后摆了摆手,“别忙了,让哀家眯一会儿。”话音未落,便靠在绣着缠枝莲的软枕上,眼皮沉重得像是坠了铅,转瞬便坠入深眠。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推开,皇后带着晨露的寒气闯了进来。
她鬓角的珠翠歪斜,月白羽纱裙上沾着零星的草屑,显然是一路疾走而来,眼下泛着青黑的阴影,一双丹凤眼布满血丝,却仍强撑着端正的仪态。
“太后醒了么?”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
崔嬷嬷连忙起身福了福身子,声音压得极低:“太后刚歇下半个时辰,昨儿守了整夜,怕是要多睡会儿了。娘娘要不先去偏殿用些早膳?”
皇后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一卷用明黄缎带封缄的供词,指尖在封泥上按出浅浅的印子:“不必了,这是慎刑司连夜审出的口供,劳烦崔嬷嬷等太后醒后呈上去。”
崔嬷嬷双手接过供词,触到皇后掌心的凉意。
抬眼时,却见皇后已转身走向殿外,晨光照在她挺直的后背上,月白羽衣上的银线牡丹在光影里忽明忽暗,竟比平日多了几分萧瑟。
殿门合拢的刹那,传来她压抑的哈欠声,惊飞了檐角栖息的麻雀。
鎏金漏壶里的水滴答作响,太后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佛珠从掌心滑落,在素白的帐幔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
君景珩甩袖推开寝殿雕花木门时,床榻上散着半幅未叠的月白寝衣,绣着并蒂莲的被角还留着体温的褶皱——人却不见了。
“人呢?”他的声音撞在空旷的殿内,惊得正在整理床褥的宫女手中玉枕“砰”地落在地上。
那小宫女膝盖一软跪倒在地,额头抵着青砖不敢抬头,鬓边银簪因磕头过猛歪进发间:“回、回皇上,乔瑾姑娘回房间了,奴婢们劝不住……”话到尾音已带了哭腔,殿内气压低得像要凝出水来。
君景珩望着床榻上那道她趴卧时压出的浅痕,指节慢慢攥紧。
他亲手处置了欺负她的人,为她出头,甚至破例让太医每日来诊,可换来的却是她害怕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