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九曲桥时,忽见前头穿湖蓝披风的男子立在梨花树下,腰间玉佩随晚风轻晃,正是中秋宴上替她捡起发簪的沈砚。
她脚步微顿,下意识往廊柱后避了半寸。
沈砚原在匆匆的往前走,听见动静脚步一顿,手中卷宗险些滑落。
四目相对时,他耳尖骤红,慌忙撩袍角行礼,腰间玉带钩撞上石桌,发出清脆声响。
“宸嫔娘娘”他喉结轻动,目光垂在她鞋面的并蒂莲绣纹上,“臣、臣奉旨往内务府核点秋狝用度,不想在此遇见娘娘、
话音未落,忽觉眼前人影一动——乔瑾已跨出半步,指尖几乎要触到他袖中露出的明黄卷宗边缘。
她垂眸盯着他腰间系的双鱼玉佩,琉璃眼珠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沈大人常来后宫当差?”她声音轻得像飘在水面的荷叶,指尖却在袖中掐紧了帕子。
沈砚猛地抬头,撞进她琥珀色的瞳孔里,那目光不似寻常女子的羞怯,倒像宫人冬日里捕雀时的专注,凉丝丝地扎进心底。
“臣、臣不过偶尔”他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周公公领着两个小太监转过月亮门,手里的提灯将人影投在粉墙上,像被风吹皱的墨画。
看见树下并排而立的两人,他手中的拂尘骤然僵住,喉头发出“咕咚“一声。
“沈大人让皇上好等啊”周公公堆起笑,却刻意往两人中间挤了半步,袖口的金线蟒纹几乎扫到乔瑾裙摆,“皇上还道您遭了什么意外,谁知是在这儿”他拖长尾音,目光在乔瑾素色披风上打转,嘴角笑意渐深。
沈砚这才惊觉两人站得太近,后退时撞翻了石桌上的茶盏,碎瓷声里慌忙又行礼:“是臣失仪!这就随公公去养心殿
他转身时,腰间红绳勾住了乔瑾的流苏,两人同时惊退,红绳“啪“地绷断,银饰滚落在乔瑾脚边。
她俯身捡起,指尖触到银饰背面刻的“砚“字,忽然想起方才他卷宗上的字迹——力透纸背,笔锋却在收笔处带了抹柔和的弧度,像春日溪水解冻时的波纹。
沈砚耳尖红得要滴血,伸手欲抢,却在触到她指尖时触电般缩回。
“宸嫔娘娘“周公公刻意提高声音,惊飞了树上几只麻雀,“皇上吩咐过,娘娘近来身子弱,该早些歇着”
他特意将“身子弱”三字咬得极重,眼角余光瞥见乔瑾掌心的银饰,心底暗叫不好。
乔瑾垂眸将银饰放进沈砚掌心,指尖掠过他掌纹时,触感像宣纸上未干的墨痕,温温软软的。
“沈大人的东西,还是收好了。”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在抬头时与周公公对视,目光里忽然漫起薄雾般的疏离。
沈砚攥紧银饰,喉间滚过万千句话,最后却只哑着嗓子道:“娘娘珍重。“
说罢转身就走,官靴踩在碎瓷上发出“咔嚓“声,惊得梨花簌簌落了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