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在殿内蔓延。君宸州盯着国师斑驳的袈裟,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远处传来更漏声,一下又一下,敲得人心烦意乱。
终于,他猛地扯开衣襟上的盘扣,露出颈间一道淡红的抓痕——那是梦里女子留下的印记:“朕做了一个梦梦里总能看见自己和一个女子纠缠。她哭着抓我,喊着要自由,可梦醒后”他声音突然沙哑,“连她的脸都拼凑不全。”
国师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捻着白须问:“如今,皇上可知道那人是谁了?”
君宸州走到窗前,望着宫墙之外的流云。御花园的梅香飘进来,却掩不住他身上萦绕的药味——那是太医开的安神汤,喝了半月却毫无用处。
“知道了。”他摩挲着窗棂上的龙纹,“可朕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朕的幻想,还是”话未说完,他猛地转身,“国师可否告诉朕,这世上当真有鬼神?”
“信则有,不信则无。”国师将佛珠绕在腕间,枯槁手掌覆上案头的《心经》,“不过佛家讲究轮回,前世种下的因,今生结出的果。就像这经文”
他突然将书页抖落,纸片如雪纷飞,“看似零散,实则早有定数。”
“你的意思,朕梦见的是前世?”君宸州大步上前,龙纹靴碾碎了地上的瓷片。
锋利的碎片刺破鞋底,鲜血渗出来,他却浑然不觉,“既然如此,为何朕只能想起一些碎片?朕要如何才能”
“皇上不可强求。”国师抬手止住他的话,佛珠在掌心撞出清响,“有些记忆如同水中月,握得越紧,散得越快。”
“不可强求?”君宸州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
他抓起案上的奏折狠狠摔在地上,朱批的字迹在青砖上洇开,像极了梦里女子嘴角的血,“朕从登上皇位那天起,就不信什么天定!不管她是朕的谁,只要朕想”
他攥住国师的袈裟,“就算要挖开这九重宫阙,朕也要把那些记忆全找回来!”
国师叹息着拂开他的手,袈裟重新垂落如瀑:“皇上执念太重了。”
他望向殿外摇曳的风铃,铜铃碰撞声里,苍老的声音带着悲悯,“既然被遗忘的门已经关上,为何不顺其自然?有些真相”
他顿了顿,“不见或许才是慈悲。”
“执念?”君宸州喃喃重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案几上的螭纹镇纸。
晨光穿透窗棂,在他眼底映出细碎的光斑,那些关于越婈的记忆碎片突然如潮水翻涌。
她初入宫时倔强的眼神,侍寝时背对自己的纤薄背影,还有昨夜梦境里她垂落的血泪。
原来那些求而不得的不甘,那些辗转反侧的焦灼,早在前世便已生根发芽。
国师垂眸捻动佛珠,苍老的面容隐在阴影里:“老衲不过是替皇上参透因缘。”
“参透?”君宸州猛地抬头,冷笑震得架上鹦鹉扑棱翅膀,“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他抓起案上奏折狠狠摔在地上,朱批墨迹在青砖上蜿蜒成河,“出去一趟满嘴佛偈,倒学会拿鬼神之说诓人了!”
国师不恼不怒,袈裟上的金线在光影中流转,恍若他嘴角意味深长的笑意:“若皇上当真想溯本追源”
他忽然抬手轻叩木鱼,“老衲倒是有一味醒世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