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9年7月15日,耶路撒冷。晨曦如利刃,刺破耶路撒冷城外荒野的灰蓝薄雾,冷冽的金光缓缓涂抹在龟裂的大地上。空气湿冷,泥土的腥气混杂着篝火焦炭的余味与战马粪便的刺鼻气息,令人窒息。远处的耶路撒冷城墙在雾中若隐若现,高耸的石砌箭垛如巨兽脊背,沉默地俯视这片即将被鲜血浸染的土地。城墙上,法蒂玛守军的暗绿色旗帜在晨风中微微颤动,金色阿拉伯文泛着冷光,透出一股孤傲的抗争。
雷蒙德十字军营地早已沸腾如火海。数千士兵披挂整齐,锁子甲在晨光中闪烁如银,盾牌上的红白十字纹章虽被风沙磨蚀,却依旧激昂。战鼓如雷,沉闷轰鸣震得沙地颤抖;号角凄厉,刺破薄雾,唤醒每一个沉睡的灵魂。士兵们列成密集方阵,手握长矛、战斧与阔剑,汗水与晨露在额头交织,眼神中交织着狂热、疲惫与对胜利的渴望。攻城器械一字排开,李漓改良的攻城云梯格外醒目——宽大的木架稳如磐石,底部横梁粗壮,绳索缠绕紧密,木板涂抹防火湿泥,散发着泥土的腥气。投石机巨臂在士兵吆喝下吱吱作响,绞索拉紧,每块巨石蓄势待发,带着毁灭的力量。
戈尔贝格和吉尔特夫妇也带着本部军队随雷蒙德出征。在临行前的那一刻,吉尔特神情凝重,再次郑重地对李漓说道:“艾赛德,按照我们共同拟定的作战计划,你和你的人不必参与攻城战。所以——无论如何,入城之后,请你务必找到贝尔特鲁德。”他说这句话时,声音低沉而急切,仿佛将全部的希望与父爱一并托付于这个年轻的女婿。
吉尔特停顿片刻,目光投向远方那座已被鲜血染红的圣城。那城墙之上旌旗猎猎,烟尘滚滚,仿佛吞噬一切的地狱。他的眼中浮现出一丝苍凉与无奈:“至于我们……我甚至不知道,能否活着撑过今天。”他苦笑了一下,语气中不再有恐惧,唯余沉静的决然,“今天,我们要再次攻城。但愿,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戈尔贝格站在他身旁,神情冷峻,长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她没有开口,只是凝视着李漓,那一眼之中,藏着千言万语未曾出口的期望与牵挂。
“请二位放心,”李漓沉声回应,“我一定会把贝尔特鲁德安全地带离这个地方。”话音落下,李漓转身上马,带着自己的队伍离开了营地,朝着计划中的位置进发,伺机而动。
雷蒙德骑着高大战马,银灰色铠甲在晨光下熠熠生辉,胸前十字纹章如火焰耀眼。他高举长剑,声如洪钟:“为了上主!为了圣城!”士兵们齐声呐喊,声浪如海啸席卷荒野,震得远处的枯橄榄树枝叶乱颤。北侧,戈弗雷的军队如铁流推进;另一侧,坦克雷德的部队如猛虎下山。三支十字军如三柄利刃,齐刺耶路撒冷的心脏。改良云梯在士兵推搡下逼近城墙,木轮碾碎石,扬起呛人尘土。投石机率先发威,巨石呼啸划空,砸向城墙,激起震耳轰鸣与漫天石屑。守军毫不示弱,箭矢如蝗群倾泻,尖啸着刺穿盾牌与铠甲,发出密集的噗噗声。滚烫的沥青与沸油从城头泼下,砸在攻城部队中,爆发出焦臭与撕心裂肺的惨叫。十字军弓箭手还击,箭矢如银燕掠空,飞向城头。
在雷蒙德军队侧翼,李漓的队伍低调集结于一片低洼沙丘后,远离主战场喧嚣。约两百人,身披轻甲,腰佩短剑与弯刀,马匹拴在枯树旁,低鸣着喷出白气。法里德领亲卫队,眼神如鹰,手握长矛与圆盾,黝黑面庞透着肃杀。加斯帕率波索尼德家族的骑兵,铠甲上家族纹章泛着冷光,透着中世纪庄严。蓓赫纳兹护在李漓身侧,暗红色头巾被晨风吹动,手中弯刀寒光闪烁,目光如猎豹,防备一切威胁。队伍轻装,无攻城器械,马鞍旁挂着水袋与干粮,随时准备突进。
出乎众人意料,三道纤细而坚定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队伍后方——萧书韵、观音奴与赫利。她们并未遵从留守营地、照料家属的安排,而是悄悄尾随而来。她们的现身令法里德与加斯帕皆是一怔,而蓓赫纳兹却像早已预见般神情自若,只是扫了她们一眼,便又平静地望向远方。李漓目光微凝,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没有出言阻止。
萧书韵身着一袭利落的黑色亚麻长裙,裙摆特意剪短,便于奔走。她乌黑的长发高束成马尾,垂落在肩后。右手执一柄轻剑,左手仍持着她那柄熟悉的折扇,轻轻为自己扇着风,面容清冷,神情却透出从容与坚毅。她上前一步,目光沉静地注视着李漓,低声却坚定地开口:“书清,我必须跟你去。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独自涉险。”
观音奴紧随其后,身穿一件朴素的灰色长袍,袍角沾着晨露,闪着淡淡的湿光。她手中握着一条精钢铁链,动作轻盈如影,眼神却分外坚定,“大人,我也去。”她轻声说道,话很简单,态度却毫不动摇。
赫利站在最后,穿着一身浅棕色的轻便皮甲,甲胄衬得她瘦弱的身形更显单薄。她的右手紧握一柄尚显生涩的长剑,脸颊因晨风与紧张而泛起红晕。她深吸一口气,咬着嘴唇,鼓足勇气开口:“我……虽然贫穷,但我也是贵族,在乞里齐亚接受过正规的骑士训练,我能帮上忙的!”她声音略显颤抖,却满含决心。她举起手中微微颤动的长剑,那目光中透出的,不仅是倔强与斗志,更有一份沉甸甸的情感,“莱奥,你曾说过,愿意做我的仆人……可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家人了。”这句带着些许拙劣掩饰的理由,其实不过是她将一腔真情化作一份愿随生死的执念。
李漓凝视着她们,眼神沉了片刻,终于缓缓点头:“既然来了,那便一起走。但记住,你们必须紧随队伍,绝不许擅自行动。城中局势尚未稳定,守军仍有残余,四处皆是杀机。”他声音低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随即,李漓转向蓓赫纳兹,道:“关键时刻,请你留意赫利的安全。”
蓓赫纳兹微皱眉头,虽有不满,却终究点头应下。她手中弯刀翻转一圈,寒光一闪,眸中也多了几分警觉,已然做好迎战任何突发状况的准备。
李漓倚靠一块风化岩石,暗绿色亚麻长袍沾满晨露,袍角在风中轻晃。他的目光深邃,穿过晨雾与战场喧嚣,锁定南侧大卫门。他手中握着乔安娜讨来的羊皮地图,炭笔线条勾勒出耶路撒冷街道与要塞,清晰标出大卫门至内城修道院的路径。他的目标不是攻城,而是破城后第一时间救出贝尔特鲁德、尤斯蒂娜修女和艾莎医生。李漓低声对加斯帕道:“城门一开,我带亲卫队直奔圣约翰医院,找布莱斯·德·博亚隆修士,他熟悉城市,或许知道贝尔特鲁德的下落。你带人四处搜寻,碰碰运气。”声音低沉,压过远处的战鼓。
加斯帕点头,眼中斗志如炬:“大人,兄弟们刀剑磨锋,马匹喂饱,只等您令!”他的锁子甲沾着晨露,脸颊被风沙磨红,语气透着誓死忠诚。法里德低声道:“大人,希望你的判断无误,摄政大人。”他扫视战场,投石机轰鸣与惨叫让他皱眉,对战争的残酷心有余悸。
蓓赫纳兹低声对赫利道:“跟紧我,动作慢了,我可不会回头找你。”她的语气冷硬,但眼中闪过一丝关切。赫利用力点头,短矛握得更紧,萧书韵与观音奴则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调整了腰间的武器,准备迎接未知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