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进去拿棋子,他的小皮鞋踩在地毯上都不会发出声音。他总是悄悄进去,又悄悄出去,李岩松有时候都没发现他。
爸爸的办公桌上永远摆着军事沙盘,那些微缩军舰和士兵,排列得和他的棋子一样整齐。
有一次,爸爸发现了他。
那双褐色眼睛会从文件上移开,落在他脸上。
但那种目光总是穿过了他,像是在凝视,某个遥远的影子。
爸爸很少在家,也很少对自己表达过爱。
暮暮记得,最可怕的是生日那天。
爸爸破天荒提早回家,手里拎着包装精美的围棋套装。
他刚想伸手接,却听见爸爸说:
"你的眼睛,跟她好像。"
暮暮当然并不知道,爸爸说的是谁。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暮暮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指,在饼干盒上掐出了月牙形的印子。
朝朝正喋喋不休地,说着妈妈昨晚讲的故事,暖黄的阳光在他发梢跳跃,像那幅被晕开的蜡笔画。
暮暮把剩下的半块饼干,悄悄包进纸巾。
他突然想到,如果爸爸看到这幅画,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培训已经进行到一半。
午休的铃声刚响,朝朝就抱着饭盒往围棋室跑。
他踮着脚扒在窗台上,透过玻璃,他看见暮暮一个人坐在角落。
棋盘上的黑白子排列成完美的螺旋,而暮暮正在用游标卡尺,测量每颗棋子的间距。
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
朝朝的小眉头,皱成一团。
他想起昨天手工课上,所有孩子都挤在一起抢彩纸。只有暮暮安静地,数着分到的十二张纸,连边角都对齐得一丝不苟;
还有前天游泳课,当其他男孩在水里打闹时,暮暮独自在浅水区来回游了三十趟,每次都要触碰到,池壁的同一条瓷砖缝,才肯罢休。
"怪胎。"
这个词突然飘进耳朵。
朝朝猛地转身,看见几个大一点的男孩,正指着围棋室里的暮暮,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