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尉兴赶回来,刚踏进房门就听见妻子肝肠寸断的哭骂和“小产”、“谋杀”的字眼。
待秋萍又哭着讲述一遍,章尉兴额角的青筋瞬间暴起,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混账!康远瑞这个背信弃义的王八羔子!”章尉兴低沉的咆哮在室内炸响,震得房梁嗡嗡作响。
“当日求娶我儿时怎么说的?口口声声说绝不委屈我的婷儿!应承得千好万好,先抬贵妾,后便扶为平妻!这才几日?平妻没影儿,我的乖外孙倒被你们折腾没了?”
他双眼赤红,仿佛看到康家那张无耻的嘴脸,“好!好一个永定侯府!把我章尉兴当猴耍!真当我章家的银子是捡来的?”
他猛地转身,眼中戾气升腾:“来人!备车!明日去永定侯府!我倒要看看,康家大门有多高!章家的女儿,是能让他们这般随意搓圆捏扁的?”
“对!明儿一早就去!”邹氏猛地抹了把眼泪,脸上交织着悲痛与狠戾,“不给我的婷儿讨个公道,不扒下康家那层虚伪的皮!我就一头撞死在他侯府大门上!”
……
天色微熹,永定侯夫人章梓涵在侍女的服侍下,对镜梳妆。
铜镜映出一张脂粉未施,却依旧难掩清丽苍白的面容,那眼底深处沉淀的,是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一丝几不可察的冰冷。
她拿起一支素雅的银簪,随意绾了个简单的发髻。
“静心院那边,”章梓涵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婷姨娘如何了?保住了孩子吗?”
她身后伺候的丫鬟朱莎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纠结,垂着眼低声回禀:“夫人,静心院那边传话来说,婷姨娘的胎,保住了。”
她偷偷觑了一眼夫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补充,“太医的意思是,惊了胎气,凶险得很。婷姨娘须得卧床静养,直至瓜熟蒂落才得安全。”
“哦?保住了?”章梓涵的指尖轻轻拂过妆台上冰冷的玛瑙手串,唇角几不可查地弯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
保住了?
前世她自己经历过那种汹涌坠落的剧痛与绝望,那种撕裂的虚脱和源源不断涌出的温热,那种感觉,根本不是“卧床静养”就能挽回的东西!
章燕婷在静心院外那场撕心裂肺的哭嚎与下身的淋漓,她隔窗听得一清二楚。
那种程度的失血……保住了?
不过是章燕婷买通太医,撒下的弥天大谎罢了!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砰地一声撞开了房门。
章梓涵房中的小厮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
“夫人!夫人不好了!章……章家老爷和夫人带了好多人,气势汹汹闯到垂花厅了!章老爷暴跳如雷,指着守厅的管事鼻子骂娘,说……说让夫人您和侯爷立刻滚过去!要是不给个交代,他就砸了垂花厅!夫人!您快去瞧瞧吧!那样子要吃人了!”
章梓涵手中的玛瑙串珠轻轻落在妆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缓缓站起身,脸上未见一丝慌乱,反而显出一种奇异的平静。
“来的倒是快。”她理了理袖口,迈步便往外走。
该来的,总归要来。
躲在这屋里,不过是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