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很平静。
无叶解开粗布。
里面,是一柄连鞘的长剑。
剑鞘是鲨鱼皮所制,朴实无华,剑柄是乌木的,入手处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
他缓缓抽出剑。
剑身在灯笼昏黄的光下,泛着幽幽的寒芒。
这是一柄真正上过战场,饮过人血的剑。
在剑柄与剑身的连接处,刻着一个古朴的篆字。
樾。
“我哥说,大丈夫当如是。上能为君王撑伞盖,下能为百姓庇一方。”
阿黛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却带着一种庄重的味道。
“这‘樾’字,便是树荫。”
她抬起头,那双枯井般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微光,她看着他,一字一顿。
“我不要你做什么大英雄,也不要你为谁报仇。”
“我只要你护着自己。”
“若有余力,便为那些该活下去的好人,撑开一片荫凉。”
她伸出手,用她那冰凉的指尖,轻轻抚过剑身上那个樾字。
“别让他们,也像我哥一样,被这世道的风雪,活活冻死了。”
无叶握着剑,只觉得那冰冷的剑柄,滚烫得几乎要烙穿他的手心。
这不是一柄剑。
这是她的期望。
是她递给他的最后一丝温暖,也是最沉重的一份嘱托。
“好。”
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却郑重得像是当年在佛前立下的誓言。
他将剑插回鞘中,别在腰间。
这柄剑,从此便是他的戒律,也是他的佛。
他看着她,想再多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多余。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
然后,毅然转身,走入那无尽的风雪之中。
没有回头。
阿黛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青色的背影,一点一点地,被风雪吞噬,直到再也看不见。
她没有哭。
只是伸出手,接住了一片从天而降的,冰冷的雪花。
雪花在她的掌心,瞬间融化,化作一滴冰凉的水珠。
风雪中,无叶的身影,坚定而决绝。
他腰间的短剑,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
他不知道前路是什么。
是刀山,是火海,是万劫不复。
可他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
北疆。
“我送你。”
阿黛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边,陪着他一起走过盛世繁华的长安,她笑了,笑得一如既往地活泼:“你为什么要去北疆?”
“不知道。”
无叶松了口气,当阿黛的眸子没有那么沉重的时候,他的心情也变得轻快了不少:“只觉得我该去那里,该去做些什么。”
阿黛缓缓地点了点头:“那里很美,但也很危险,万事都得小心,前面的路不好走。”
无叶颔首,重重地点头。
那是她的家,她最惦念的地方,可却没有一个人活着。
人总是要有希望的。
无叶想成为那个被她惦念的人。
她值得他这份孤勇。
她值得。
“就送到这里吧。”
阿黛从腰间解下一个袋子:“小姐给你的。”
“这是……”无叶接过袋子。
阿黛笑着说道:“盘缠,还有一封信。”
无叶展开信,神情凝重了起来。
北疆,远比他想的,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