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景珩望着她眼底跳动的烛火,想起今早乾元殿上她递折子时,袖口露出的半幅玉佩——那是武德年间的旧物,是他亲手让人缝进她衣里的。
“央央……”这声低唤刚出口,便被她后退三步的动作截断。
“陛下该称臣妾宸嫔。”她低头吹了吹案头墨迹,“若没旁的事,臣妾还要抄经。毕竟……”
她指尖抚过《贞观政要》上“任贤”二字,“这君心殿的每一盏灯,都该照些清明事才好。”
君景珩盯着她低垂的眉眼,忽闻远处传来打更声。
他摸出袖中那方染血的帕子,正是白日里她替他擦拭镇纸时落下的。
“明日早朝,朕要听你说西北的事。”他将帕子压在账册上,转身时披风扫落了她新抄的《出师表》,“至于这绿头牌……”
他在殿门口顿住,声音混着雨声碎成冰碴,“以后你不必递了——朕自会来。”
殿门阖上的刹那,沈砚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她望着地上散落的《出师表》,“亲贤臣,远小人”几字被雨水洇得模糊。
“滴——答——”铜漏声里,她捡起帝王遗落的玉扳指,放在烛火下细看。
扳指内壁刻着极小的“砚”字,被摩挲得发亮。
窗外惊雷又起,她忽然将扳指塞进博古架最深处,与那叠弹劾折子埋在一起。
“来人,”她对着虚空唤道,“把这琉璃灯换成省油的吧——照亮别人前,总得先保住自己这点灯油。”
——
乾元殿的鎏金兽首香炉飘出最后一缕沉水香时,君景珩猛然从梦中惊醒。
窗外惊雷正碾过宫墙,将他额角冷汗照得青白。
他攥着明黄锦被坐起,目光怔怔落在帐外摇曳的烛火上,直到烛花“啪”地绽开,才惊觉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新月形血痕。
“陛下?”值夜的周公公听见动静,掀帘时撞见帝王发怔的模样——自先皇殡天那日起,他便再没见过君景珩这般失魂落魄的神情。
铜漏指向丑时三刻,比平日早朝时辰早了整整半个时辰。
君景珩没答话,只盯着帐顶描金云纹出神。
梦中那抹月白身影又在眼前晃过,女子转身时垂落的玉簪流苏扫过他手背,凉得像今晨沈砚递折子时指尖的温度。
他抚过额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梦中女子替他擦拭冷汗的触感——可以往十余次梦境里,她始终是模糊的剪影,为何今夜……
“去取宸嫔的画像来。”他忽然开口,声线沙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