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尼娅挑眉,纳闷道:“祆教的节?天方教不是早就成了国教,禁了这些古老的习俗吗?”
贾札勒笑了笑,解释:“天方教虽然当了国教几百年,但祆教在民间根基深,尤其在这种边远地方。霍尔达德是水神,这节日有上千年历史了。恰赫恰兰缺水,泉水是命根子,百姓自然当回事。”她顿了顿,补充道,“这儿的牧民靠水草过活,节日对他们来说就是希望。”
宫廷祭司哈勒麦皱着眉,骑马凑近,语气硬邦邦地说:“郡主,这种异教节日不合天方教义,容易扰乱民心。依我看,得赶紧禁了,免得惹麻烦!”
古勒苏姆眼神一沉,脑海里闪过年少时在巴格达皇宫与堂兄、塞尔柱皇帝巴尔基亚鲁克的对话:“信仰像条河,硬堵只会引发洪水,疏导才是长久之计。”她掀开窗帘,望向街角的祭坛,一个白发老妇正虔诚地把野花放在铜碗前,那专注的神情让她心里微微一动。她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却不容反驳:“不用禁。霍尔达德节是百姓对好日子的盼望,只是求水求生计,不碍大局。我们刚到这儿,先得稳住民心,别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是,郡主。”哈勒麦低头应道,眼神却透着点不甘。
席琳骑马靠近,看着街边破败的土屋和瘦得皮包骨的路人,语气担忧:“郡主,这地方穷得让人心酸,房子破得漏风,人饿得面黄肌瘦。陛下把咱们派到这儿,真是……”她没说完,但眼里满是为法赫扎尔德和自己孩子的担忧。
古勒苏姆看了席琳一眼,目光复杂,没立刻回答。耶尔德兹抢先开口,声音清脆而坚定:“郡主,恰赫恰兰虽然比不上巴格达边上的富庶地方,但只要我们用在安托利亚的办法,好好治理,我相信也能让这儿富起来。安托利亚的商贸和税法,可以拿来试试。”
“又提安托利亚!”哈勒麦语气一下变得尖锐,带着明显的不满,“耶尔德兹,郡主在安托利亚确实干得漂亮,但天方教义不能马虎,商贸的法子怕是搬不过来!”
古勒苏姆眉头微皱,眼神冷得像夜里的星星,语气却沉稳有力:“哈勒麦,安托利亚的经验只是参考,不是死板的规矩。恰赫恰兰的未来,靠大家一起努力,不是在这儿争来争去。”她停了一下,语气稍缓但仍带威严,“至于艾赛德,他是我的丈夫,请你尊重他。”
哈勒麦脸色一僵,低声说:“郡主,我失言了。”
杜尼娅见气氛不对,赶紧岔开话题,骑马凑近:“郡主,您真打算用安托利亚的办法?恰赫恰兰商路不通,特产也少,怕是没那么容易……”
古勒苏姆点点头,目光再次扫向街市,像在评估这地方的潜力:“治理得因地制宜。安托利亚的办法可以借鉴,但恰赫恰兰这么偏远,得另找路子。”她的视线停在祭坛旁一群牧民身上,他们正忙着卖羊毛和皮革,趁着节日做生意,“水和牧场是恰赫恰兰的命根子,霍尔达德节这么热闹,就是最好的证明。”
贾札勒想了想,提议道:“郡主,不如跟古尔部落好好谈谈。他们靠水草过日子,牲畜和皮毛多,如果能合作,商路说不定能重新通起来,大家都有好处。”
“古尔部落……”古勒苏姆低声重复,脑海里闪过卡拉达什谷另一支乌古斯部落的狡猾嘴脸。古尔人虽然不像那些部落反复无常,但野性难驯,合作恐怕没那么顺利。她点点头,说:“可以试试。”
“是!”贾札勒应道,瞥了眼乌兹巴什腰间那把雕花弯刀,低声建议,“郡主,我们带了军队,不如先修几条水渠,赢点民心。”
古勒苏姆微微颔首,目光投向街市:“明天召集城里的长老和商贩开会,摸清民生的难处,然后着手修水渠和粮仓。”她转头看向后方骑马的塔赫玛斯普,语气冷了几分,“塔赫玛斯普总督,治理恰赫恰兰离不开你的经验。明天开会,什么都得说清楚。”
塔赫玛斯普愣了一下,赶紧弯腰,恭敬地说:“我一定尽力,郡主。”他语气谦卑,眼睛里却闪过一丝试探。
车队在一座老式波斯风格的府邸前停下,马车稳稳停住,护卫们分列两旁,站得像铁铸的一般。府邸的石墙上刻着繁复的花藤图案,风吹日晒让石面有些斑驳,但仍透出几分当年波斯帝国的辉煌,仿佛在低语这座城的兴衰史。
古勒苏姆下车,丝绸长袍在阳光下闪着柔光,她步伐稳健,气度雍容,抬头打量府邸,眼神深得像一潭湖水。她心里默默盘算:这个贫瘠的地方,承载着法赫扎尔德的未来,也是她肩上的重担。霍尔达德节的热闹虽然短暂,却点燃了恰赫恰兰的希望。她必须稳住这座城,拢住民心,为幼主铺出一条坦途。
“郡主,”护卫队长罗克曼快步走来,盔甲碰撞发出轻响,他恭敬地说,“城防已经接管,粮草和军队也安排妥当。”
“辛苦了。”古勒苏姆点点头,语气平静却坚定,“明天派人去南部山地查查那些沙陀人的事。商路是恰赫恰兰的命脉,必须扫清障碍。况且,我想试着拉拢他们——因为我女儿身上也流着沙陀的血。”
罗克曼点头领命,转身离去。贾札勒和杜尼娅对视一眼,像在揣测郡主的心思。席琳扶着熟睡的法赫扎尔德下车,小心护着他,担忧地看了古勒苏姆一眼。哈勒麦和耶尔德兹一前一后走进府邸,沉默不语,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微妙的紧张。
古勒苏姆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街市,阳光洒在破旧的屋檐上,霍尔达德节的祭坛稳稳立在热浪中,铜碗里的水闪着微光,像一簇不灭的希望之火。她深吸一口气,迈进府邸。恰赫恰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