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清晨,学堂外墙被泼满牛羊血污,“伤风败俗”的标语用朱砂写得触目惊心。楚容朝握着扫帚清扫秽物时,诡越默默取来火把:“我去将闹事者抓来。”
“不必。”她将带血的石块收入布袋,“把这些送到各部族长手中,告诉他们——这血污,比任何说辞都更能证明我们为何要办女学。”
晨雾未散,楚容朝照例在学堂巡视。当她行至西斋窗下时,忽听得墙根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拨开爬满墙垣的野蔷薇,只见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蜷缩在阴影里,粗布裙摆沾满草屑,怀中紧抱着块磨得发亮的桦树皮,上面歪歪扭扭刻着半首《敕勒歌》。
“你叫什么名字?”楚容朝蹲下身,玉佩垂落时扫过女孩补丁摞补丁的衣袖。
女孩猛地抬头,眼底惊惶如受惊的小鹿。晨光穿过蔷薇枝桠,在她黝黑的脸上投下细碎光斑:“乌娅我叫乌娅。”
这个名字像把钝刀,突然刺痛了楚容朝的记忆。
昨夜审阅适龄女童名册时,她分明见过这个名字——乌娅,哈日沁部牧民巴图家的次女,家中六个孩子里唯独缺席学堂的那个。
“你为何不进学堂?”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尖锐的呼喊:“乌娅!又偷懒躲这儿了?还不快回家挤羊奶!”
佝偻着背的妇人挥舞着羊鞭冲来,浑浊的眼珠瞪着楚容朝:“陛下莫要见怪,这丫头疯魔了,总偷跑来听书。家里活计重,哪容她学那些没用的!”
乌娅突然攥紧楚容朝的袖口,指节泛白:“我能背《北牧风物志》!阿娘说姐姐读书要占口粮,可我我每天天不亮就把活计做完了!”
她掀开衣襟,露出藏在怀里的桦树皮,“这是我用羊毛跟他们换的字,我都认得!”
楚容朝抚过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想起前日在课堂上,哈日沁族长特意提及的古老记事方式——北牧先民曾在桦树皮上刻下迁徙路线与狩猎智慧。